幾盎司的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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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遊的幾日,我都背一只裝滿畫材的帆布包,生怕錯過了哪處景致。伶仃的燈臺躑躅攀上紙頁的角落,綠意蔓延至心底。難得摒棄不合俗流的脾性與山龍蒿,放下身段與鄉間的阿嬤談笑、飲櫻花茶。執筆繪出田野裏耕種的老農與鹽澤櫻葉包裹的豆沙麻糬。仔細一嗅,尚能辨出春意十足的櫻花香味。
往前翻幾頁,可見衣香鬢影、隋珠和璧與絕望的祈神者。身著無尾禮服的低音提琴手立於一隅與小號遙遙相望。前者後來翻越這本畫冊時舒展了眉目,同我話:「你的筆觸細膩了許多。」
我不知該如何應,好在她又接著話今日見聞。
「下周有Ketil  Biornstad 的演奏會,如果錄製即使的話,我還能趕上。」
「姆媽又購得鯛魚燒,我嘗了一個酸奶味的,味道不錯。」
「街角有一家家居買手店,名字很奇怪,叫伊麥頓斯。店主說下周起會在周末供應夜飯。」
她同我談話時會不自覺地帶上鄉音,現代漢語與吳儂軟語摻雜,或夾帶幾個讓人一時反應得出卻又不甚習慣的詞,或句末無意間延長了尾音。就像是脾性怪異的貓準許你的撫摸卻又加上「這只是一時」的限定。
所以說要把握時機嘛。
「希望錄音順利。」
「鯛魚燒聽上去不錯。我想下次試著做。」
「好有趣的樣子,下周六一起去嗎?」
今天是我的第14個生日,五千多天的日子並不好過。我依然記得家裏人總對我冷嘲熱諷的話語裏都是什麽「都是你這個敗家玩意兒,你來了家裏什麽都不好了」「都怪你媽那個不爭氣的肚子,連個兒子都生不出。」
也怪我命不好,出生在了這個重男輕女的家裏,媽媽應該也對我很失望吧,因為我她還要被奶奶這麽看不起,要背負起全家人失望的眼光,原因只有一個,我是個女孩,不能為他們老趙家傳宗接代。
我的生日沒有蛋糕,沒有任何儀式感,連一句生日快樂都沒有,他們覺得我是個掃把星,讓他們家這一代連個男孩都沒有。有的時候,媽媽還會怒吼著問我:「為什麽!為什麽!偏偏你是個女孩,要是個男孩多好了,他們就沒這麽多事了。」我回答不出來,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偏偏我就是女孩。
家庭壓力,讓我喘不過氣,爸爸媽媽從來不帶我出去玩,都覺得我晦氣,我有試著拿筆劃自己劃自己手腕,尖銳的筆尖在胳膊上一道一道的劃著,可能上帝不想讓我死,每次都最多破個皮流點血,但卻永遠也死不了,但今天我還是受不了了,我偷了爸爸的酒瓶,砸碎了。這次我換用碎玻璃割自己手腕,也許這次連上帝也看不下去了,勉強收了我,但我的靈魂依然飄蕩在世間。
我半透明的靈魂體站在窗口,看著我的屍體,渾身冰涼,沒有一絲血色。第二天,還是媽媽第一個來到我房間發現我的,剛開門她脫口而出罵我的話語,只因為我沒把自己的東西收好,把一本書放在了客廳,直到她發現我那具冰冷的屍體。
家裏人並沒有給我舉辦葬禮,簡簡單單把我帶到鄉下埋了,就完事了,連塊墓碑也沒有,媽媽可能是有些心疼我,我死後沒多久便瘋了。
看到這裏,我的靈魂體也帶慢慢消逝,化成了一粒粒的顆粒,飄散在空中,連最後一聲再見,也沒讓我說出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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