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上這人間
[ Home ]她微微偏過臉笑著，高馬尾隨著這個動作搖擺著躍動，背後噴水池裏的光透過折射帶著水紋落在他們兩個人的背上。L彎下腰去系鞋帶，只是在她感嘆時低聲嗯哼，額前的頭發略長地遮住了視線。L感覺有水汽透過白色的襯衫洇過來。大概Y那邊也是這樣，她想著，想起因為彎腰而繃在肩胛骨上的上衣，清晰地販賣一個消瘦的骨骼形象。
她動作輕微地搖搖頭，散下更多的發絲，她的手指在鞋帶中穿梭打結，因顫抖花費了比以往更多的時間。一旁的Y沒有在出聲，她松一口氣，擡手把頭發挽到耳後要擡起頭來。
那個動作還沒能達成目的，Y的笑臉就撞進她眼裏，被一道淺藍的光點亮，被淺灰的石頭托起，被無邊的夜色襯托，她亮得好像一顆星辰墜落，L聽見心跳聲在從水中升起，她跟隨鼓點接著向上，向前，跟隨偏轉過頭。
她在夏秋交際的夜裏吻上Y，一個女孩。
我的女孩。
她看見Y的眼睛裏有煙火碎了，冷冽的冰被一刻莽撞捏破了，余下的只有滿池涼絲絲的水，終究會暖起來的。她從Y的唇間嘗到笑意，聽到笑聲，感到一只手接過她的發絲挽過去，接著捧住她的臉。她閉上眼睛，有風掀過裙擺，手指在臉頰上敲打節拍。
我覺得愛情的動人之處，就在於它所蘊含的改變人的強大力量，以及那令人驚嘆的勇氣。
不要說什麽“一個人是不會變的”“他果然還是變了”“只有不改變他人的愛才算自由的愛”，人的改變是非常自然而且經常發生的，你在他的人生裏出現這本身便是奇跡，相遇塑造出專屬彼此的一個形象，即使分離也會留下皮囊上清晰的印記。正是這份愛，這份愛裏的一切，包括美好和苦難，才讓人有所不同，才可以說是有意義的愛，而每一段過往的年華都是緊密銜接的，通向所謂的未來。也可以說，我們用身體和靈魂為愛人製造新的自我，那才是愛情中唯一永恒的贈禮。
至於勇氣，我常以為，不論什麽形式的愛，都給人一種幾近荒誕魯莽的勇氣。我也認為，這是人戰勝本性的途徑之一。這勇氣不僅是外界的壓迫，不單單在於反抗，更使人戰勝自我的缺陷。在自我懷疑和自卑裏苦苦掙紮求出一次過界，只是為了追逐誰，在壓抑和反復告誡中放手一搏，只是為了不後悔。勇氣似乎是個被濫用到俗套的詞，但正是這知道恐懼而戰勝恐懼，從自己蛻變生長，堅韌不可摧的完整，才使人感到熱淚盈眶，人生仍有希望，觸及最柔軟的地方。
之前看一篇同人文，講主角追求尊卑地位倒置的愛人，而這篇文章的第一敘述者“我”說，“我願意幫他，是因為他讓我看見在屈服和讓步的生活之上，有夢想追逐的人能放出多麽耀眼的光芒，多麽深刻的力量。”
我想，那是人類共同對於鮮活和蓬勃的向往，就像我們永遠記掛少年，懷念青春，希望一往直前，永不改悔，只看下一分，下一秒，看一種因畏懼過而產生的無所畏懼，使人動容。
因為我從這些人的身上，從愛情的身上看見我已經失去，它卻未曾走遠。
我知道我仍可以愛上這人間。